坠入星球

(一)

他坠入一个陌生的星球。

这里荒无人烟,这里无声如歌,这里春意盎然。这里的景象与他熟悉的那个星球一模一样,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怎么会来到这里,以及如何到底怎么来的。

阳光照耀在他脸上,春风敲打着他的心,他不由自主的跑起来,似乎有个答案等着他去寻找。高楼渐渐褪去,料峭的岩石从太阳里蹦出来,淅淅沥沥的沙雨,吞没了地平线,吞没了他周遭的一切。他努力靠近,靠近这无处躲藏的黑暗中,却似乎窥得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
“你怎么在这?”

“因为我在这,所以你才会来到这里。”说话的人,正是他前不久在原来星球上遇到的她。那颗星球的那座城市人来人往,按理说相见很难,偏偏在那个华灯初上的周末,一群试图奔跑着、想要追逐太阳的青年们聚在一起,而她又恰恰就在他旁边,机缘巧合的留下初始印象。等到再次相遇,已经是好几周之后,又是一遭机缘巧合。

“你在追逐太阳,我在追逐你?”

“那当然,不过。”她莞尔一笑,“别忘了你也在追逐太阳。”

他猛然意识到,自从初次相遇后,他奔跑得更勤快了。他还想再追问到底如何来到这里,来不及开口就被她紧紧抓住,朝黑暗的深处跑去。

须臾间他失去知觉,刹那后又如大梦初醒,耀眼的阳光又扑打在他脸上。原来黑暗的深处就是黑暗的另一面,而另一面就是最初的光明。

“好了,你已经回不去原来的星球了。”她头也不回的继续跑着,似乎她也有什么答案等着去寻找,全然顾不上诧异的他。“这里有太阳,还有我,来追我们吧。”

 

(二)

他逐渐意识到,她是这个星球的造物主。

她时而清晰,时而模糊,时而开心,时而冷漠。这令他捉摸不透的飘忽,似乎没有可以推理的逻辑与规律。当她清晰的时候,太阳照常升起,他奔跑如故,浑然不知疲惫;可当她模糊的时候,太阳早早收场,这华灯初上的星球,孤独来得异常兴奋。

更可怕的是在她冷漠的时候,万物似乎被灌上逆生长的毒药,春风抽走他脸上的笑容,原本荡漾的海浪放下脚踏板,唯有竹林欲比天高,把阳光裁剪得支离破碎。

“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?”每当这个时候,他总是企图向她寻求答案,却发现每次她都似乎看不见他,或者是故意不看他,奔跑的步伐越来越快,身影越来越模糊,被剪碎的阳光逐渐失去了生机。

他有想过逃离,如果不能回到原来的星球,至少还妄想着找回黑暗的原来一面,淅沥的沙雨,料峭的岩石,蹦跶的高楼,再跑回去就是倒带的影像,即使无声如歌,至少还能如沐春风。偏偏那道刹那的黑暗之门怎么也找不着,像是在星球上突然蒸发,像是被她故意藏在深处,甚至藏在她身上。

“你猜对了,那道门就在我身上。”这会儿她却异常清晰,甚至异常开心,“如果你能追到我,我就把这道门拿出来给你。”

他追逐着,却似乎总是被她甩出一段距离,这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,足以让他乐此不疲,在经历过无数次万物逆生长与逃离欲望后,依然在她身后奔跑着。

“好了,你已经回不去原来的星球了。”她不断提醒着他,又或者说是在暗示着什么。太阳升起的地方一天比一天近,他奔跑的速度一天比一天快。

 

(三)

他坠入的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星球。其实他已经洞悉一切。

他一直在奔跑着,她是他追寻的答案,可答案似乎永远不能被解开。

因为她是宇宙的使者,是时间。她是过去,是总会向后奔跑的情绪;她是幻想,是努力向前奔跑的记忆。

因为他坠入了自己的星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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